来源:人气:109更新:2025-07-15 12:32:36
本期推荐: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时光之境:中外经典影片展」正在全国巡展。7月12日,上海曹杨影城放映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大师安东尼奥尼执导的首部彩色长片《红色沙漠》。该片斩获1964年第2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以极具颠覆性的色彩运用勾勒出工业文明对人性的异化图景。影片摒弃传统叙事框架,通过抽象的视觉表达引发争议性解读。值得注意的是,片中并未出现真实沙漠场景,仅在茱莉亚娜与儿子的幻想故事中提及沙滩——这一意象既暗示着少女对群体归属的渴望,也象征着精神荒原的现代困境。影片末段,茱莉亚娜向陌生水手询问能否搭乘轮船逃离,却因语言隔阂陷入交流危机,这种虚幻对话折射出存在主义式的孤独感。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反复出现的船只意象具有多重隐喻:既包含现代工业文明的象征,又与前工业时代的帆船形成时代对照,而雾中的检疫轮船则象征着现代人际间的疏离感。在后续画面中,六名面容模糊的人物以固定距离站定,无声凝视着这片被工业巨轮划破的虚空。
在《红色沙漠》接近尾声的时刻,茱莉亚娜转向身旁的水手询问,这艘船是否能够容纳旅客。
在《红色沙漠》中,女孩游向“真正的帆船”的情节虽在意想不到之处展开,但整部作品并非以社会写实手法批判资本主义结构。影片的核心批判焦点在于感性层面的工业文明及其所构建的人际关系模式。视觉呈现上,导演以高度风格化的方式描绘了乌果的工厂厂区(乃至其居所):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栏杆、机器与表盘构筑出一个被规则化线条与色块支配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茱莉亚娜计划开设的店面中,那些色彩涂抹呈现出更接近抽象绘画的视觉效果。人物常被放置于栅栏状物体后的画面中,强化了被禁锢的视觉隐喻。从乌果与茱莉亚娜孩童的玩具来看,机械制品占据主流,其中一具形似机器人的金属玩具尤为引人注目——其机械运动产生的碰撞声、幽灵般的眼睛光芒,以及粗粝的金属构造,共同构成了一个创伤化的精神投射。
在听觉层面,规则化、机械化的工业声响构成持续的压迫感。片头字幕后铁塔喷火的画面伴随机械性的单调节奏,这种“噗噗……”声与视觉上的烈焰形成双重冲击。而片尾烟囱喷出的黄色毒烟则以更直接的方式传递危害性,连飞鸟都需绕行避让。影片中频繁出现的蒸汽与浓烟喷发场景,通过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与听觉威胁制造紧张氛围:如茱莉亚娜离开室内时地面喷出蒸汽、结尾处多处蒸汽喷涌且伴随呼啸声淹没对话、最具有震撼力的是乌果与科拉多在厂区空地交谈时,厂房突然喷出浓白烟雾,以呼啸声占据画面并遮蔽人物的身影。
该片对工业背景的灾难性喷气场景呈现,可追溯至弗里茨·朗1927年经典作品《大都会》中的圆形车间仪表盘意象。而《红色沙漠》中标志性的工业大圆球造型,则在后来森田芳光《家族游戏》(1983)与杨德昌《恐怖分子》(1986)中反复出现,形成跨越时代的视觉隐喻链。
《红色沙漠》中的喷气场景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呈现,通过高速移动的镜头语言和强烈的色彩对比,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压迫感与窒息感的荒漠世界。导演运用独特的拍摄手法,将喷气式飞机的疾驰与红色沙漠的广袤形成戏剧性碰撞,既展现了工业化文明对自然环境的侵蚀,也暗喻着人物内心的躁动与挣扎。
在1927年弗里茨·朗导演的经典科幻电影《大都会》中,"喷气"这一概念主要体现在工业机械与城市建筑的恢弘场景中。影片通过惊人的视觉效果描绘了未来都市的运作,如巨型电梯、自动化工厂以及象征工业力量的巨型机械装置,这些元素共同构建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立体城市空间。虽然当时并未出现现代意义上的喷气式飞机,但通过巧妙的机械设计与动态镜头,电影成功营造出高速运转的工业氛围,成为表现未来科技与社会结构的重要视觉符号。
《家族游戏》剧照中,镜头聚焦于一座古典风格的宅邸内景,昏黄灯光下,三位身着复古服饰的家族成员围绕着檀木桌对峙,桌面摆放着象征权力的权杖与家族谱系图,人物面部线条刚硬,眼神中暗藏算计,整体氛围压抑而充满戏剧张力。
《恐怖分子》剧照中呈现的另一重工业文明图景,聚焦于污染、废弃与垃圾堆积所形成的荒芜景观。在《红色沙漠》里,安东尼奥尼通过近乎黑白的视觉色调,刻意渲染出灰暗文明废墟的压抑感,这种色彩选择与片名中"红色"的意象形成强烈反差。影片中"红色沙漠"的隐喻可被解读为在物质匮乏环境中滋生的扭曲激情,这种解读在货柜红色小屋的六人戏中尤为显著。开篇茱莉亚娜的精神饥渴首先具象为生理需求:她不加分辨地从罢工工人手中购买半咬残留的面包充饥。在货柜屋场景中,她先后在公开与私密场合表达性需求,而这种肉体渴望与精神空虚的双重性在车祸事件后愈发明显。当茱莉亚娜受伤昏迷时,乌果选择在异国游历而非回归照料,其冷漠的回应"这是正常的"与随后对性需求的敷衍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即便外遇对象科拉多试图给予慰藉,也终因无法填补精神鸿沟而选择离去。
《红色沙漠》通过反复呈现工业文明所带来的污染、废弃与垃圾堆积的影像画面,仅以红色货柜屋这一醒目意象作为情感焦点。六具躯体在逼仄环境中相互挤压,时而迸发出逾矩之言,时而做出越轨之举,甚至为御寒最终拆下红木板作为燃料。当红色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时,既映照出内心深处的炽烈情感,又暗示着这种短暂的热烈终将消逝。正如茱莉亚娜在梦魇中沉沦,仿佛被流沙吞噬,越陷越深,赤色意象与精神荒原的对照始终贯穿全片。
在工业文明的背景下,茱莉亚娜被刻画为一个遭受压迫的脆弱女性形象。她因车祸而产生的恐慌症状——对街道、工厂、色彩和人群的恐惧,以及频繁出现的神经质惊悸——皆源于现代工业文明象征物——汽车的意外伤害。尽管医疗机构试图引导她"重新回归现实",茱莉亚娜却坚持认为"现实之中潜藏着令人不安的存在"。在整部作品中,唯有她幻想构建的乌托邦式叙事展现出美好意象,因此"无法同时凝视海平面与陆地上的世俗纷扰"。影片结尾处神秘女声的吟唱,暗合希腊神话中塞壬的诱惑,这正是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所批判的,被工具理性刻意排除的感性诱惑。而那些如同肉体般呈现的海边岩石,也预示着安东尼奥尼在《扎布利斯基角》中展现的原始肉身图景。需要指出的是,在安东尼奥尼的影像世界里,无论是外在的自然环境还是内在的身体感知,皆被赋予对抗现代文明的隐喻属性。值得深思的是,这种理想化的自然状态在现实社会中是否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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